作者：楊志勇（中國財政科學研究院院長、研究員）

　　2024年12月召開的中央經濟工作會議確定2025年的九大重點任務中的第一件就是“大力提振消費、提高投資效益，全方位擴大國內需求”。提振消費是今年經濟工作的重中之重。大力提振消費，需要結合消費的基本特征，從多個方面來加以促進。

　　多渠道增加居民收入

　　消費是居民收入的函數。從根本上說，提振消費需要從根本上提高居民收入水平。只要居民收入水平上去了，消費的擴大就是自然而然的事。因此，要多渠道增加居民收入。對于多數人來說，居民收入的主要形式是勞動收入，那么，就業在增加居民收入中就扮演著極為重要的角色。落實就業優先政策，創造更多的就業機會，讓居民通過就業得到更多的勞動收入，從而為消費的提振提供最根本的支持。消費和投資并不一定互斥。在一定意義上，二者是互補關系。投資創造就業機會，增加供給，前者提供勞動收入，后者為消費需求的滿足提供支持。高質量發展意味著更多的高附加值就業機會，意味著更為豐富的供給，相應地，提振消費的目標將在更高層面上實現。

　　提高居民收入水平，最重要的是提高居民可支配收入水平。政府改善社會保障和公共服務水平，可以減少居民在養老、醫療等方面的支出，從而提高居民可支配收入。增加居民的轉移性收入，也是增加居民可支配收入的直接舉措。2025年適當提高退休人員基本養老金，提高城鄉居民基礎養老金，對于已經退休的老人來說，這是他們的直接可支配收入。同時，這對于未退休的居民來說，也會傳遞退休之后的收入預期，從而減少為退休所進行的儲蓄，將居民收入中的更大份額用于消費。2025年提高城鄉居民醫保財政補助標準，也具有類似效果，對于提振消費有直接幫助。

　　居民收入水平不同，邊際消費傾向也不同。一般說來，居民收入越高，邊際消費傾向越低。2025年推動中低收入群體增收減負，實際上是在增加中低收入群體的可支配收入，提振消費效果較好。中低收入群體可支配收入的上升，意味著消費能力的提升，消費意愿相應轉變，消費層次也會隨之上升。

　　收入還包括財產性收入。宏觀經濟政策有效實施，穩住樓市股市，資產價格就有望上升，這意味著居民可以從中受益，得到更多的財產性收入，無論樓市還是股市，莫不如此。

　　總之，老百姓的腰包鼓了，消費能力隨之上升，提振消費的目標就能夠實現。

　　降低消費品的價格和稅費負擔

　　消費是價格的函數。商品和服務的價格的下降，也有助于消費的擴大。政府為消費提供價格補貼，在其他條件不變的情況下，也意味著價格的下降，同樣有利于消費的提振。消費政策的改進，也能促進消費。2024年“兩新”政策的實施，特別是其中的消費品以舊換新政策，促進了消費的擴大。在此基礎上，2025年加力擴圍實施“兩新”政策，進一步擴大政策覆蓋面，加上補貼申報流程的優化，消費品以舊換新政策效果將更加明顯，進一步促進消費的升級和擴大。

　　商品交易稅費負擔的下降，意味著消費者支付的稅費總額的下降，也可促進消費。新能源汽車免征車輛購置稅，與傳統燃油車相比，稅費負擔輕，近年來新能源汽車消費的擴大與此不無關系。住房交易稅費負擔的下降，也會促進住房消費。設定普通住宅和非普通住宅標準，同時對后者設定較高的稅負，就會抑制后者的交易。隨著居民收入的提高，對住房的改善性需求在擴大，美好生活需求中的住宅需求亟待得到更好的滿足。取消普通住宅和非普通住宅標準，更重要的是降低交易稅負，在其他條件不變的情況下，有助于擴大住宅的消費。對第二套住房征收比第一套住房更高的契稅，同樣抑制對第二套住房的消費。對第二套住房與第一套住房征收一樣的契稅，就會促進第二套住房的消費。按1%的稅率繳納契稅的住房面積從90平方米提高到140平方米，就會促進更大面積住房的消費。對出售自有住房并在現住房出售后1年內在市場重新購買住房的納稅人，對其出售現住房已繳納的個人所得稅予以退稅優惠，這同樣有助于住房消費的擴大。總之，根據住房消費改善的實際情況，優化住房交易稅費制度，對提振消費是有利的。

　　創新多元化消費場景

　　消費場景的擴大，創新多元化消費場景，也是提振消費的重要舉措。單一的消費場景，對于消費的提振是不利的。多元化消費場景，意味著消費有了更多可能。消費新業態提供了更多的體驗式消費，創造出新消費場景。科技賦能的數字新消費場景，為滿足更多更加多樣化的消費需求提供了可能。

　　放松消費的限制，既是消費場景擴大的表現，也是大力提振消費的重要舉措之一。在特定條件下，大城市對汽車牌照、對商品住宅購買的限制，在很大程度上抑制了潛在的消費。汽車牌照的限制，在特定時期可以減少城市中的汽車擁有量，對緩解交通狀況有一定幫助。但實際上，改善交通狀況的方式很多。過度限制汽車牌照不見得是最優的選擇。提高車輛使用成本，如城市中心區或擁堵地區停車費上漲，就可以大幅減少汽車的使用，緩解交通擁堵。優化汽車牌照管理，可推動汽車牌照價值回歸，部分主要為了維持車牌而存在的“僵尸車”將因此不復存在，從而釋放出更多的道路資源和停車資源，促進資源的有效利用。對于大城市的郊區和農村居民家庭用車來說，優化汽車牌照管理的好處也顯而易見，這些地區公交地鐵相對不夠發達，出行不便，車輛牌照限制放開，將讓這些地區居民的潛在消費有機會轉化為現實消費，從而改善他們的出行。此外，優化汽車牌照管理，還可以減少現實中的車牌租用所產生的糾紛，有助于社會和諧。

　　取消住房限購，同樣可以促進住房消費。取消住房限購，可以讓一些潛在消費轉化為實際消費。住房消費畢竟是大筆消費。影響住房消費的因素很多。對房地產市場健康發展的預期，有助于促進住房消費。取消住房限購，是形成房地產市場健康發展預期的一個重要舉措，是用市場的辦法來配置住房，讓市場在住房配置中的作用得到更充分的發揮。讓市場的歸市場，政府的歸政府。政府在住房保障中的作用不可或缺，如支持改善型住房消費。人民對好房子的期盼，與取消限購一起，可能帶來更大規模的住房消費。需要注意的是，取消住房限購，轉化為大規模的住房消費，有一個過程。市場條件的配合至關重要。樓市止跌回穩，也將對住房消費預期的形成，起到積極作用。

　　大力提振消費，要在消費基礎設施建設上下功夫。適應線上線下融合消費的新情況，要促進交通基礎設施數字化轉型升級，推動全社會物流成本的有效降低。

　　大力提振消費，更要在擴大服務消費上做文章。商品消費達到一定水平，衣食住行基本需求實現之后，改善性需求仍有提升空間，但想要再進一步改善，仍然面對不小的壓力。相反，服務消費卻有很大的提升空間。文化旅游業是服務消費的重要載體。文化旅游業發展，可以從供給側層面為促進居民消費提供支持。大力發展文化旅游業，特別是挖掘中華優秀傳統文化資源，提升文化旅游業的層次，更好滿足人民群眾對文化旅游的升級需求。

　　大力提振消費，要多方用力。居民在市場上消費，要尊重市場的力量。利用好首發經濟。首發經濟強調“首發”，對于消費者來說，除了消費新產品外，還在感受新產品的新鮮，感受消費多樣性，感受時尚新潮和高品質。鼓勵發展冰雪經濟。冬季北方發展冰雪經濟具有得天獨厚的優勢，但冰雪經濟的發展不只是在特定季節才可以發展，應該創造條件，在不同季節，都可以讓消費者有機會體驗冰雪經濟，做長做優產業鏈，讓不同消費者的消費需求得到更深層次的滿足。隨著人口老齡化的加劇，老年人數量的增加，是我國人口的新國情。這是發展銀發經濟的有利條件。根據老年人的需求特點，提供更加適合老年人需要的商品和服務，不僅有助于擴大消費，也可以更好地促進老年人生活品質的提升。

　　大力提振消費，發揮市場在資源配置中決定性作用的同時，更好發揮政府的作用。財政政策在居民收入的提高、增加居民可支配收入，消費品以舊換新，降低商品交易稅費負擔，改善消費基礎設施建設、降低全社會物流成本，鼓勵消費新場景的出現等多個方面都可以發揮積極作用。2025年我國實施更加積極的財政政策，持續用力、更加給力、更大力度的財政政策應當在大力提振消費中發揮更大作用，更好地推動經濟持續回升向好，推動“十四五”規劃的順利收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