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黃國平（中國社會科學院金融研究所研究員）

　　2024年4月30日召開的中共中央政治局會議明確提出，要因地制宜發展新質生產力，積極發展風險投資、壯大耐心資本。黨的二十屆三中全會進一步明確提出，鼓勵和規范發展天使投資、風險投資、私募股權投資，更好發揮政府投資基金作用，發展耐心資本。在當前我國以進一步全面深化改革推進中國式現代化的大背景下，客觀認識耐心資本的科學內涵，明晰耐心資本推動新質生產力發展的內在機制，進而探索壯大耐心資本的具體措施恰逢其時。

　　客觀認識耐心資本的科學內涵

　　耐心資本作為概念術語，可追溯到20世紀80年代美國倡導金融家肩負起“引領”工業責任，為其工業基礎升級提供長期投資資金。這種長期投資資金，即為耐心資本的原初含義。近年來，面對世界百年未有之大變局，各國普遍面臨可持續發展、數智化轉型、氣候變化等諸多挑戰，需要大量長期和持續投資以加強應對，至此，具有長期導向性的“耐心資本”日益受到學術界重視。有學者將“耐心資本”界定為堅持長期價值、投資在“關系”上的一種超長期資本。在這個“關系”中，投資者向發展伙伴注入長期資本，共同分擔風險，共享未來成長收益。而在政策實踐上，耐心資本已成為部分國家促進科技創新和創業投資的重要抓手。此次中共中央政治局會議將耐心資本作為推動新質生產力發展的關鍵力量，有助于豐富和充實這一概念的科學內涵。

　　耐心資本是長期性的價值投資資本。作為一種投資周期長、風險承受能力強的資本，耐心資本能夠跨越經濟的周期性波動，為實現長期發展目標提供持續、穩定的資金支持。耐心資本追求長期投資目標、堅持長周期考核，具有承受短期波動或回撤的能力和特征。這使得耐心資本能夠成為市場的穩定器，對維護金融市場穩定、促進科技創新創業，以及推動新質生產力發展，都發揮著不可或缺的關鍵作用。

　　耐心資本是負責任的戰略投資資本。耐心資本采取具有高度責任心的“戰略性”價值投資策略，更加關注未來回報。耐心資本通過與被投資者（企業）建立長期戰略伙伴關系，積極參與企業科技創新和經營治理，尋求與企業共生共榮。在投融資雙方形成戰略互信關系的基礎上，耐心資本通過長期往來、范圍經濟、專有“軟信息”等獲取長期超額收益。

　　耐心資本是創造性的風險投資資本。創新往往面臨較大不確定性和風險，耐心資本不僅提供了資金支持，還能為創新走出初始階段的“死亡谷”提供引導。在科技創新和產業升級的長周期中，耐心資本通過充當技術和財務顧問、發揮管理層正向激勵、約束大股東短視行為、提升董事會獨立性等手段，積極參與企業經營管理活動，為企業營造良好的創新環境，促進企業積極創新發展。

　　推動新質生產力發展的關鍵力量

　　新質生產力是創新起主導作用，擺脫傳統經濟增長方式、生產力發展路徑，具有高科技、高效能、高質量特征，符合新發展理念的先進生產力質態。金融是國民經濟的血脈和國家核心競爭力的重要組成部分，耐心資本作為秉持價值投資理念的長期戰略性投資資本，正在成為推動新質生產力發展的關鍵力量。耐心資本通過跨周期長期投資，提供規避、防范和化解創新風險的手段和渠道。科技創新投資規模大、周期長、風險高，在流動性風險約束下，投資者往往偏好短期項目，以致出現流動性低、回報高的長期項目投資不足的現象。越是專業化創新技術，通常生產率越高，收益的波動性也就越大，導致高度專業化的創新活動投資不足。耐心資本通過長期持有跨越經濟周期波動，能夠增強對科技創新的金融支持。

　　耐心資本通過發揮信息優勢，優化金融資源配置以促進科技創新。高技術項目發展前景預測難度與成本較高，一般投資者缺乏時間、精力和能力去獲取有關信息，不利于推動資本流向技術創新項目。耐心資本通過深度參與創新過程，與企業建立戰略性的相互信任關系，具有信息獲取優勢，避免因信息不對稱造成資金配置無效率，從而提高企業科技創新效率。

　　耐心資本通過金融工具集聚金融資源，為科技創新提供融資。麥金農曾論述了“不可分割的投資和技術創新”的關系，強調金融體系在推動企業采用新技術方面的重要作用。耐心資本通過金融市場和金融機構，利用股票、債券、存單、保單等可以進行小額投資的金融工具，將分散的資金匯聚起來并導向大規模的投資項目，從而實現資源配置優化、推動技術創新。

　　多措并舉培育壯大耐心資本

　　近年來，我國風險投資和耐心資本市場快速發展，為技術創新和高科技產業發展提供了堅實支持。同時，我們還需要在發展戰略、政策制度和監管治理上不斷改進，釋放耐心資本發展潛能。

　　宏觀調控發展層面，立足金融強國戰略，加快監管體系建設與人才培養。培育壯大耐心資本是金融強國的應有之義，建設金融強國也為培育壯大耐心資本提供了戰略和信心支撐。強化機構監管、行為監管、功能監管、穿透式監管、持續監管，建設具有中國特色的監管架構體系，為耐心資本服務，為科技創新和實體經濟保駕護航。人才建設是建設金融強國的重要基礎，培養具備廣博的經濟、金融和社會知識，又兼有較高科技素養的高素質人才隊伍更是壯大耐心資本、推動新質生產力發展的關鍵步驟。

　　經濟社會治理層面，強化政策制度協同，營造長期穩定環境。相較于普通投資資本，耐心資本更需要穩定、持續、預期明朗的經營和政策環境。培育壯大耐心資本，客觀上要求我們持續推進國家治理體系和治理能力現代化，加強監管協調，以政策協同形成強大政策合力。同時，根據耐心資本的資金來源和投資特征分類施策，提高政策支持效果。尤為重要的是，要在政策和制度上保證耐心資本投資的進出自由，避免長期“耐心”投資蛻變為長期“無奈”持有。

　　微觀運營管理層面，加強金融科技賦能，促進金融科技發展。金融科技依托最新科技成果推動金融體系的范式提升和結構完善，能夠幫助耐心資本更好服務于“數智化”時代的科技創新。借助金融科技，耐心資本可以快速識別目標企業，緩解信息不對稱問題，及時發現和評估各類新型投資風險并采取有效防范措施。金融科技賦能耐心資本，有助于為耐心資本甄選目標企業、參與創新治理、優化投資策略提供更加精準化、多元化的工具手段，促進金融資源向科技型企業集聚，切實推動新質生產力發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