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任琳（中國社會科學院世界經濟與政治研究所研究員）

　　隨著國際力量對比的復雜變化，特別是大國博弈的日趨激烈，世界步入新的動蕩變革期，踐行真正多邊主義的重要性毋庸置疑。“多邊主義”是國際社會熟稔的常識性概念，既具有時代賦予的新特征，又具有穩定的精神內核；既包含豐富的實踐來源，又具備不斷完善的理論基礎。當下，世界百年未有之大變局加速演進，厘清多邊主義的內涵及時代賦予的新屬性十分必要。

　　正本清源：辨明真正的多邊主義

　　在國際社會實踐中，現代全球治理體系逐步成型于第二次世界大戰之后，由聯合國框架下的一系列國際組織和多邊機制共同構成，為世界各國參與國際政治、經濟、安全等相關事務提供行為規范與準則。該體系吸納了全球大多數國家，各成員國普遍遵循多邊主義的原則，為維持世界和平發展與穩定提供了不可或缺的基礎，也為促進對話、解決爭端、籌集全球公共產品作出了重大貢獻。最重要的是，以《聯合國憲章》宗旨和原則為核心的多邊主義精神得以踐行。不過由于歷史原因，這套體系具有一定的制度非中性，西方發達國家在該體系中享有“先行者優勢”，相對發展中國家享有更多的國際話語權。

　　學術研究往往是國際關系實踐的及時反映。在國際關系理論研究中，約翰·魯杰較早從學理層面定義了多邊主義的概念，深入并系統闡釋了多邊主義的內涵、特征、表現形式以及作用。根據魯杰的觀點，多邊主義指的是“依普遍的行為原則，協調三個或以上國家間關系的一種制度形式”。其中，“多邊”描述的對象是國際制度、國際機制，目標是為了協調國家間關系，維持世界秩序的穩定。“普遍行為原則”主要指各成員國共同利益指導下的行為規范。數量上則涵蓋了三個或三個以上國家間的關系。魯杰將多邊主義的核心作用進一步概括為“不可分割性”和“擴散的互惠性”。前者意在促使成員國選擇多邊而非雙邊的交往方式解決問題；后者指多邊國際框架下多邊協議和國際規范適用于更多國家，進而確保更大的整體獲益。

　　理論研究伴隨著多邊實踐不斷前行，亦會受到某些扭曲行為的干擾，進而亟須予以矯正和澄清。近年來，全球治理的制度復雜性時時涌現，多邊主義的內涵愈發豐富。基于同樣多邊主義范式的研究方興未艾，涵蓋全球治理、國際組織以及國際機制等議題。具體內容包含了正式的多邊國際制度、非正式的國際機制、舊有多邊國際組織與機制、新建制度與機制、既成的多邊治理體系以及多邊治理體系改革的未來方向。具備多樣性的行為體彼此互動，多邊秩序的復雜性日益凸顯，各類制度之間也呈現出交叉、重疊或是嵌套的關系。越來越多的全球治理研究學者開始關注這些復雜多邊關系背后的成因和機理，抑或分析這些復雜多邊關系對全球治理績效帶來的影響等。與此同時，隨著大國博弈的日益升級，以多邊平臺為介質的博弈現象甚是突出，其中部分國家曲解多邊主義概念，為了謀求私利，將多邊平臺“工具化”，“合則用，不合則棄”，嚴重違背了多邊主義的精神。因此，在研究多邊主義概念時代性的同時，更要正本清源、辨明多邊主義的真正內涵，為理論創新與實踐提升提供指導。

　　中國主張：堅持真正的多邊主義

　　在2021年博鰲亞洲論壇年會開幕式上，習近平主席提出倡議，呼吁各國秉持共商共建共享原則，堅持真正的多邊主義，推動全球治理體系朝著更加公正合理的方向發展。此后，在重大國際場合，習近平主席多次強調要“堅持真正的多邊主義”。堅持真正的多邊主義，是中國特色大國外交實踐的重要內容。

　　真正的多邊主義底層邏輯是平等參與，強調國際上的事由大家共同商量著辦，世界前途命運由各國共同掌握。在多邊事務中堅持國家不論大小一律平等，認可每個國家都擁有平等參與國際事務、多邊平臺、共享發展成果的機會，通過對話協調、對接供需、促成合作，結伴而行實現共同發展。此外，國與國交往相處，要把平等相待、互尊互信放在首位，動輒對他國頤指氣使、干涉內政不得人心。當下強調真正的多邊主義，是因為部分發達國家虛晃著多邊主義的“形式”，卻往往“武器化”“工具化”地利用多邊規則，或是干脆棄之不用，代之以單邊霸權。習近平主席指出，解決國際上的事情，不能從所謂“實力地位”出發，推行霸權、霸道、霸凌，應該以聯合國憲章宗旨和原則為遵循，堅持共商共建共享。要踐行真正的多邊主義，反對打著所謂“規則”旗號破壞國際秩序、制造對抗和分裂。因此，判斷一個國家多邊行為的真偽，不是看其表面形式，而是看其底層邏輯是否強調各國平等參與、共同商議。

　　真正的多邊主義立足全球共同利益。中國參與全球治理的目標不僅是維護自身的國家利益，亦是以全人類共同利益為指引，維護整個人類命運共同體的利益。例如，中國努力承擔國際責任，通過倡導建立亞投行這一多邊開發機構，旨在彌補亞洲地區基礎設施建設面臨的資金缺口。據《亞投行2021年度報告》顯示，年度投資項目達51個，再創歷年投資新高；年投資額99.3億美元，總投資額達319.2億美元。此外，中國提出全球發展倡議，同聯合國《2030年可持續發展議程》高度契合，符合世界各國人民的共同利益，在幫助發展中國家共同發展方面作出了有目共睹的貢獻。2022年6月，習近平主席在全球發展高層對話會上就推動落實全球發展倡議宣布了一系列務實舉措，獲得了國際社會的高度肯定和相關國家的積極響應。截至2023年3月，近70個國家加入“全球發展倡議之友小組”，100多個國家和聯合國在內的多個國際組織支持全球發展倡議。

　　守正創新：完善真正多邊主義內涵

　　真正的多邊主義不僅要創新，亦要守正。踐行真正的多邊主義，是新時代中國特色大國外交的重要內核之一。習近平主席曾提出，21世紀的多邊主義要守正出新、面向未來，既要堅持多邊主義的核心價值和基本原則，也要立足世界格局變化，著眼應對全球性挑戰需要，在廣泛協商、凝聚共識基礎上改革和完善全球治理體系。因此，厘清真正多邊主義的內涵，既要回應現實需求看到多邊主義的時代創新，也要堅守多邊主義的核心精神和根本內涵。真正的多邊主義以《聯合國憲章》宗旨和原則為根本遵循。當今世界發生的各種對抗和不公，不是因為《聯合國憲章》宗旨和原則過時了，恰恰是由于這些宗旨和原則未能得到有效履行。此外，推進多邊主義的時代創新，還要適時推動全球治理體系改革。全球治理體系改革的目標是實現既成治理體系的治理績效和治理合法性的再提升。隨著以中國為代表的新興國家積極參與到全球治理中，它們提供的公共產品越來越多，作出的貢獻贏得了認可，在全球多邊事務中的話語權理應得到充分提升。因此，秉持共商共建共享原則，推動全球治理體系朝著更加公正合理的方向發展是堅持真正多邊主義的重要路徑。

　　真正的多邊主義以全人類共同價值為精神內涵。由于歷史性原因，西方發達國家在既成的多邊體系中享有更多的“先行者優勢”，舊有多邊主義體系具有排他性和等級性的特點，無法克服部分大國的霸凌主義和單邊主義。真正的多邊主義不能以部分人的利益為導向，而是要弘揚和平、發展、公平、正義、民主、自由的全人類共同價值，以實現全人類的共同利益最大化為最終奮斗目標。中國的發展進步與世界的發展高度相融、相互成就。中國倡導堅持真正的多邊主義，秉持全人類共同價值，推動共建人類命運共同體。中國也愿同世界各國一道，積極參與全球治理，為世界文明朝著平衡、積極、向善的方向發展提供助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