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工智能是勞動者的福音嗎?
——兼論馬克思經濟學的當代價值
編者按:為紀念馬克思誕辰200周年,光明網策劃、錄制了通俗理論音頻節目《聽見馬克思》,邀請中共中央黨校(國家行政學院)、中國社會科學院、中國人民大學、山東大學、遼寧大學、上海大學、天津師范大學等機構的專家學者,為您講述偉人故事、探尋偉人足跡、傳承精神財富。本期節目由中國人民大學沈尤佳為您講述《人工智能是勞動者的福音嗎?》。
谷歌I/O2018大會上,谷歌公司發布了Google Assistant新技術。在現場演示中,Google Assistant已經可以與電話對面的人對答如流,連“emmmm”的語氣都與真人一樣,惟妙惟肖。甚至,Google Assistant明白人類的“話里有話”,能按照言外之意去行動。
2014年,高盛投資并開始部署一款由人工智能驅動的交易平臺“Kensho”。對沖基金創業公司Walnut Algorithms從一開始就研究人工智能技術。另一家對沖基金公司Bridgewater Associates還組建了自己的團隊,來打造可自我進行實際操作的人工智能系統。
對沖基金數據服務公司Eurekahedge追蹤了23家使用人工智能技術的對沖基金,結果發現,人工智能的表現要優于人類。過去,靠數學模型分析金融市場的物理學家和數學家是對沖基金的寵兒。但是,他們是依靠對歷史數據的分析,來創建一個可以預測市場趨勢的模型。人工智能也能這樣做,而且還能吸取最新的數據,從而持續提升其預測模型。商業智能公司Coalition Development的報告顯示,12家最大投資銀行的銷售、交易和研究員的平均年薪為50萬美元,許多交易員甚至達到百萬美元。另一項行業調查結果顯示,2015年,5個對沖基金經理的薪水加起來有10億美元,甚至更高。為何不用人工智能來取代這些交易員呢?
根據美國勞工統計局2017年提供的統計數據,美國有大約380萬機動車駕駛員,包括卡車、貨車、巴士和出租車司機。美國約有100萬人注冊成為Uber和Lyft的兼職司機。全球范圍內,以開車為生的人超過1億。靠開車為生的工人很可能在自動駕駛時代中失去飯碗。
人工智能在可預見的未來會全面替代人工嗎?人類中的一部分可能連被剝削的價值都沒有了嗎?
事實上,人工智能與人類的關系,不是掠奪,而是解放,這是馬克思經濟學早在一個多世紀前就揭示了的,盡管馬克思沒有直接使用“人工智能”的概念,而是(人類勞動)“時間的節約”。
馬克思在《政治經濟學批判大綱(草稿)(1857-1858)》指出,如果(自由勞動者的聯合的)共同的生產已成為前提,時間的規定當然仍有重要意義……正象單個人的情況一樣,社會發展、社會享用和社會活動的全面性,都取決于時間的節省。一切節約歸根到底都是時間的節約……真正的經濟——節約——是勞動時間的節約(生產費用的最低限度——和降到最低限度)。而這種節約就等于發展生產力。
5月11日,青島港全自動化集裝箱碼頭迎來運營一周年。一年來,青島港自動化碼頭作業效率全球領先。開港運營之初,平均單機裝卸效率達到26.1自然箱/每小時(國外同類碼頭開港效率為13-15自然箱/小時),同年10月提升到30自然箱/每小時(國外同類碼頭約為20自然箱/每小時,人工碼頭為25-28自然箱/每小時),較全球同類碼頭提高50%,已全面超過人工碼頭。自動化碼頭迄今經歷了一個完整季節周期,完全經受住了大風、雨雪、酷暑、極寒等極端惡劣天氣考驗。目前,橋吊、ASC(集裝箱堆垛機)、AGV(自動導引車)等主要設備的可靠率穩定在99.92%以上,最高達到100%。 “汗水經濟”變身“智慧經濟”——時間的節約就是發展生產力。
就節約時間本身來說,共產主義生產方式和資本主義生產方式并無差別。為了追求利潤,資本力圖不斷降低社會必要勞動支出,即節約時間。但是,與此同時是生產剩余價值的剩余勞動時間的相對和絕對的增加。生產力的發展,只是在它增加工人階級的剩余勞動時間,而不是減少物質生產的一般勞動時間的時候,對資本主義生產才是重要的;因此,資本主義生產是在對立中運動的。這種對立表現在工人階級的勞動時間和寄生資產階級的自由時間的極化作用中,表現在社會上一部分人靠犧牲另一部分人來強制和壟斷社會發展(包括這種發展的物質方面和精神方面的利益)……
馬克思在這種對抗中揭示了這個歷史上進步的、超出資本主義的因素。就是說,由于資本向工人榨取越來越多的剩余勞動時間,因而使人的勞動,使力量的支出縮減到最低限度。這將有利于解放了的勞動,也是使勞動獲得解放的條件。這就是說,在資本主義制度框架底下人工智能的出現,其主觀出發點是為了更多的剩余價值。客觀上卻會使人類勞動的支出被縮減到最低限度,從而為勞動的解放創造條件,這是不以資本的意志為轉移的。這樣就會為這樣一些關系創造出物質手段和萌芽,這些關系在一個更高級的社會形態內,使這種剩余勞動能夠同一般物質勞動所占用的時間的較顯著的縮短結合在一起。也就是說,人類勞動支出的縮減和剩余勞動的最大化,是資本主義社會專制的表征。然而,人類勞動支出的縮減和剩余勞動的縮減卻會在共產主義社會同時實現。
同樣的人工智能技術的發展,在兩種制度下,對人類命運產生兩種相反的結果。原因在于兩種制度的生產目的截然不同。資本主義的物質生產本質上是剩余價值的生產與再生產,所以,盡管人工智能技術絕大程度上替代了人類勞動,人類的被雇傭的那一部分的工作日卻不可能縮減,因為只有保證最大限度的工作日長度才能保證最大限度的剩余價值。然而,人工智能技術畢竟替代掉了愈來愈大部分和絕大部分的人類勞動,所以,這種工作日長度的最大化是以失業人口的最大化為代價的,這就是所謂的“人類的一部分連被剝削的價值也喪失了”。而社會主義的物質生產本質上是一切人的可使用物和一切人的自由發展的生產與再生產。所以,當人工智能技術絕大程度上替代了人類勞動,人類具備勞動能力的每一個體,都擁有為社會而勞動的權力和義務,這是以縮短每一個勞動者的工作日長度為前提基礎的,畢竟人類勞動中的簡單、單調、重復和繁重的部分在絕大程度上被人工智能所替代。
2016雨果獎最佳“短中篇小說”獲獎作品《北京折疊》,把22世紀北京的空間分割為三層,底層5000萬人是清潔工和個體戶,他們每天的生活時間只有8小時。對應的是《人工智能時代》和《機器危機》的觀點:隨著人工智能發展,未來機器人必將取代人類。如何解決多余人口?最好的辦法是徹底減少這些人的生活時間,比如統統塞到夜里做清潔工——這就是為什么他們的一天只有8小時。
這樣的作品和作者似乎未曾接受起碼的馬克思主義啟蒙。
時間節約原則認為,不斷節約勞動時間,能使勞動者獲得充分的自由時間,作為閑暇時間或從事各種文化和社會活動的時間,從而使勞動者的體力和智力得到全面的發展。這種全面發展的勞動者,在生產中又將進一步節約勞動時間,創造出更多的社會財富,進一步發展生產力。共產主義生產關系中的時間節約的特點是,通過勞動時間的節約為單個人和社會提供了自由時間,自由時間又成為實現生產新目的的物質基礎。馬克思指出,節約勞動時間等于增加自由時間,即增加使個人得到充分發展的時間,而個人的充分發展又作為最大的生產力反作用于勞動生產力。因此,必須通過節約時間來提高勞動生產力,從而同時擴大個人發展的可能性。
共產主義的社會形態,馬克思在《政治經濟學批判大綱(草稿)(1857-1858)》對它的描繪是,在這里生產力的自由的、毫無阻礙的、不斷進步的和全面的發展本身就是社會的前提,因而是社會再生產的前提。在未來的無階級社會中,由于生產資料的公有制,生產關系的性質和生產的社會性原則上是一致的。正是這種為社會全體成員謀福利的無限發展,使共產主義生產方式同資本主義生產方式以及以前一切生產方式區別開來。這樣,新社會就在自己的社會經濟和社會政治的基礎上使一種更高的勞動生產率原則成為可能。(光明網記者 劉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