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彭加瑾

　　“雞毛飛上天”常常用來諷喻好高騖遠和耽于幻想。然而上世紀80年代以后，改革開放的中國，恰恰把許多以往不可能實現的愿望變成了現實；許多曾經被譏諷為好高騖遠的空想者成為奇跡的創造者。電視連續劇《雞毛飛上天》就是這樣一部作品。它以55集的篇幅，以上世紀70年代中期至今近40年的時間跨度為背景，以浙江義烏陳家村農戶三代人的拼搏努力為中心，講述了一個當代中國的新故事。

　　一群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農民，在有限的土地無法維持起碼的溫飽時，只能走上搖著撥浪鼓，吆喝著“雞毛換糖”的游商之路。改革開放之后，他們窮極思變，從以物易物到設攤經營，從零售到批發，從國內到國際，逐步擴大規模，成為了有國際影響力的集團公司。從草根游商到活躍于國際貿易舞臺的集團總裁、總經理，我們怎么能不感慨、欽佩，“雞毛”真的是飛上天了。

　　一部成功的藝術作品，故事只是一個框架與舞臺，它還需要出色的人物來演出。主人公陳江河本是一個棄嬰，被善良的貧困農民陳金水在雞毛換糖的途中收養。得益于陳金水的培養教育，陳江河吃苦耐勞，正直大度。然而命運多舛，由于貧苦，他不得不流落他鄉。作品的引人之處，首先在于逼真而生動地描述了陳江河事業的崛起之路和成功之道。從與駱玉珠搶買布頭加工成拖鞋做起，他經營過零售，也籌劃過集資，做過企業的推銷，也承包過襪廠，擔任過廠長。他面臨著親友的爭奪，對手的競爭，資本的欺壓，有順利，也有波折，有成功，也有失敗，即使失敗，他也沒有被打倒，反而以樂觀的心態，以更昂揚的斗志投入了新的拼搏之中。

　　從設攤經營開始，全劇的矛盾沖突便更為復雜與激烈。標志之一，就是沖突進入了人物的內心，考驗著每一個經營者的義利之心。面對著無序的、惡性的競爭，面對著假冒偽劣商品的猖獗泛濫，以及三角債令人窒息的糾纏，陳江河沒有隨波逐流，更沒有同流合污。他選擇了忍痛犧牲自己的利益，堅守良商的道義與準則。他甚至毀家紓難，帶頭賣掉住房、汽車還債，解決了供貨廠家的燃眉之急。他與邱英杰等人一起，為義烏健康有序的小商品市場樹立了規范，創出了聲譽。

　　但是，陳江河并沒有止步，也沒有忘記好友兼師長邱英杰所告誡的：心大才能成為一個大商人。在企業達到相當的規模之后，他又把目光投向了國際市場。在與西班牙商人費爾南德的斗爭中，他頂住了對方降價的蠻橫要挾，苦口婆心地說服了競爭對手，終于渡過了難關。在不斷提高的、近乎嚴苛的歐洲標準面前，他沒有退縮與逃避，而是直面挑戰，老老實實，從新材料入手，終于拿出了合格并超出新標準要求的產品，進一步打開了歐洲市場。

　　最令人敬佩的，是他不斷進取的努力、更為遠大的目光與過人的膽略。他反復地研究，為什么企業在歐洲的經營總是那么被動？長途海運的時間遲緩，代理商的貪婪刁難，商品本身的周期特性等等，都迫使他尋找一條能真正掌握自己命運的道路。他想出了在海外建中轉倉，并設立逐級分銷的辦法。巨大的資金投入與巨大的風險，招來了眾多人的反對。但他認準了就干，沒有退縮，砸鍋賣鐵，全力一搏，由此登上了事業的高峰。

　　其次，好故事需要好的人物關系來展開，好的人物形象也需要好的人物關系來顯現與揭示。于是，我們看到了一群圍繞著陳江河成長、創業的重要人物的形象。首先是與他最為親密的、日后成為他妻子的駱玉珠。這位大膽、潑辣、聰明、漂亮的姑娘，其十足的野性與能賣掉人販子的機敏，令老江湖陳金水都有幾分懼怕。他們共同創業的過程中，經歷過利益的紛爭，原則的歧見，情感的危機，膽識、胸襟的比拼，這不僅錘煉了駱玉珠，也考驗、映襯了陳江河，成為全劇的故事高潮。駱玉珠不輕易夸人、服人，她最終認可了陳江河，也說出了無數觀眾心中的贊美。

　　對陳江河與王旭關系的刻畫，可以說是編創者的神來之筆。貧困的童年，生父的早亡，社會的歧視，影響著王旭的健康成長與發展。陳江河放下了父親的架子，不斷與他談心、交流，把他視為最親密的朋友。王旭成人以后，陳江河又在職場中磨煉他的心性，開闊他的胸襟，豐富他的經驗，終于使他成長為能夠獨當一面的優秀企業家。其間多少誤會，多少沖突，多少曲折，不僅充盈了作品的血肉，也延伸了時代感，除了商場、商戰，這部作品也給了我們諸多人生、人情的啟示。

　　電視劇還重點描寫了陳江河的兩位對手。楊雪是陳江河商場與情場上的冤家；阮文雄是一個陰險而狠毒的對手。陳江河最后以寬廣的胸懷處理好了這兩對關系，攜手迎接國際商貿更大的機遇與挑戰。即使是一些所占篇幅不多、戲分不那么重的人物刻畫，這部戲也并不松懈。他們活躍于各個片斷，既豐富和“照亮”了陳江河性格的某些側面，也顯示了他們自身無可取代的價值。

　　編創者不認為陳江河的成功只是一個“個例”，作為一部具有史詩性的歷史正劇，《雞毛飛上天》反映的是一個群體創造奇跡的歷史進程。如同電視劇的片頭題詞所說：“好風憑借力，雞毛飛上天。改革開放以來，義烏從雞毛換糖開始，以其智慧和勇氣，‘無中生有’‘無其不有’，創造了一個個‘點石成金’‘莫名其妙’的商業奇跡。而如今，在‘一帶一路’戰略的新愿景上，義烏人秉承浙商精神，創業圖強，改革崛起，為祖國的強盛，世界的共贏，拼搏在國際的前沿。他們在路上的浙商精神值得回味，值得續寫，值得弘揚。”

　　是的，作品形象、生動地描述了創業路上“歷盡千辛萬苦，說盡千言萬語，走盡千山萬水，想盡千方百計”的浙商精神。我們看到了雞毛是怎樣飛上天的；我們也看到了雞毛將越飛越高，越飛越遠。（彭加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