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沉默的螺旋:當社會主流遭遇主流價值
從選舉民主的制度設計看,它就是簡單聚合的民主形式,民眾通過選票表達自身的意愿,通過多數決原則將大多數人的意見(或青睞的代表)轉變為公共意志(或國家領導者)。所以從這個意義上看,特朗普的當選并非選舉制度的失敗,反而是選舉制度“民主性”的集中體現。值得關注的則是,為什么這部分群體淫浸在具有民主精神和規律性民主訓練的國家,卻會在此次選戰中保持如此高度一致、大規模的沉默?
社會結構不僅是客觀的、相對恒常的物質實體,更是基于一定的關系網絡、秩序規則所形成的有機統合。基于這種理解看美國這群“沉默的大多數”,他們所面對的不僅是由于經濟低迷和貧富差異所導致的結構性變化,還面臨著在現有選舉制度和主流輿論下的巨大社會壓力,這使得他們并非主動選擇而是“被沉默”。
首先是選舉制度日益精英化與技術化導致該群體“失聲”。和發達地區相比,這些欠發達地區尤其是鐵銹地帶的選民過去一直是民主黨的堅定支持者,精英們長期以來的競選策略就是盡可能的拉攏仍處于搖擺中、政治傾向模糊的“中間選民”,導致這些已經被貼上民主黨“忠實支持者”的選區被主流媒體和政治精英所忽視,沒有人關心他們過去為何支持民主黨,現在的情況如何,他們的利益訴求是什么,是否發生了變化,換言之是發聲渠道的缺失導致了他們的沉默。
其次是“政治正確”的社會輿論壓力下造成了該群體陷入“沉默的螺旋”。沉默的螺旋描述主流輿論構建的一種社會心理狀態,人們在表達自己觀點時倘若察覺少人理會或遭致攻擊,為避免孤立狀態就會選擇沉默。意見一方的沉默導致另一方的增勢直至成為主流社會價值。這種螺旋發展的過程在此次美國大選中得到重現。包括自由、民主、包容、多元等價值觀念被視為美國作為先進文化和世界領導者的核心軟實力,在此次大選中由它們構建起“政治正確”的輿論壓迫。新聞廣播里面每天都是支持LGBT、反對種族歧視,包括學者、華爾街金融家、甚至好萊塢明星在內的精英階層,都以主流價值觀對特朗普發動輿論攻擊,而少數公開發表不同意見者則會立即陷入無助的弱勢地位,例如在民主黨票倉的加州,一位硅谷精英當表示支持特朗普時便立刻遭到大量輿論攻擊。
在政治正確的高壓環境下,這些沉默的多數選民大多不敢開宗明義地表達自己那些不一致的真實觀點,,在民調中選擇沉默或說話而在投票時支持特朗普。在此次選舉中,白人無論男女,大多投給了特朗普,男性中白人與非白人的投票差距為32%,白人女性也有10%,考慮到白人占了美國總人口的72.4%,這部分群體的投票傾向對結果的影響可想而知。
三、“沉默多數”的勝利:國家治理的困境與應對可能
美國大選的熱度開始慢慢消散,是特朗普的個人魅力改變這個世界的超級大國還是現有的制度、權力和文化將特朗普體制化,這仍有待觀察。與其責備以CNN為代表的主流媒體不專業或民意調查的非科學性,更應該認真地反思這次美國大選所折射出來的社會結構困境,選舉民主制度只是將這種結構性困境集中而赤裸地呈現在美國民眾和世界各國面前。盡管歷史背景、發展水平和政治制度有所差異,但就此次美國大選中“沉默多數”勝利的現象確實值得我們思考與借鑒。
1. 特朗普當選這個意料之外的結果反映的是美國由精英主導的主流社會價值與大眾現實的主流社會需求之間的錯配。
即使在發達國家,其國內也存在金字塔狀的社會結構,廣大藍領和中產階級構成了金字塔結構底部的基石,而富裕的、具有社會地位的精英階層則局限于金字塔頂端的少數群體。平等、人權、多元和包容這些主流的社會價值有著高于現實的理念追求,它是指引社會良序與發展的精神燈塔。當社會結構中的主流群體仍在為現實的生活條件和物質需求而掙扎時,根據馬斯洛的人類需求層次論,他們更關注于自身的生理和安全需求。只有當經濟發展切實提升普通民眾的生活水平,或物質條件已經相當富足的精英階層才可能成為這些主流社會價值的代言人。一位哥倫比亞大學的教授在談及兩位候選人時說:”She is not an angel, but he is not qualified"。這句話道出了很多所謂精英階層的典型想法,但是他們所評斷的合格標準并不匹配普通民眾最關切的現實需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