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為己”之學作為取決于我們自身的實踐
堅持走這樣漫長的旅程是否困難?在一種意義上是,因為要做出持久的努力而不可以停頓。不過在另一種意義上又不那么困難,因為這是一件取決于我們而不是取決于別人的事。所以孔子以這樣的語氣問:
為仁由己,而由人乎哉?(《論語·顏淵》)
因為,這種實踐絕不是你能夠請求別人來為你做的事情,因為,它的始因僅僅在你自身。例如,如果我們看一個好人是怎樣地做的,我們總是看到,他/她將“反求諸己”,努力提高他/她自身,而不是尋求外部事物(《論語·子罕》)。例如,如果他/她未能射中靶子,他/她將不會去批評教練沒有教好,而會去批評他/她自己沒有勤奮地練習射術(《中庸·十四章》)。
孔子以一個著名的比喻來說明這個在我們自身之中的動因:
譬如為山,未成一簣,止,吾止也;譬如平地,雖覆一簣,進,吾往也。(《論語·子罕》)
在堆一座山或平一片地時,停下來還是繼續是取決于我們的:這個始因就在于我們意識中的某個要素。這的確十分形象地讓我們理解了使我們成為仁者的教育實踐。既然它是一個漫長的旅程,一定有某個東西在驅動我們堅持向前走。那會是什么?一般而言,那是一種志,一種立定了的決心。所以孔子說:
吾十有五而志于學,三十而立……(《論語·為政》)
立定一個志向是意識中的一個關鍵要素。但除此之外,這個志向還必須保持得像它本身那么簡單和純粹,否則它就會衰弱,就將不能提供給我們堅持這種實踐的內在動機。正如子夏所說:
賢賢易色,事父母能竭其力,事君能致其身,與朋友交言而有信。雖曰未學,吾必謂之學矣。(《論語·學而》)
他的意思是,以這種簡單和純粹的意志來實踐就是大學這一實踐的真正特質,一個學習者將或早或晚地學懂他/她也必須去學的那些經典和技藝。
孔子向他的學生表明,在這個漫長的學習旅程中堅持向前走事實上沒那么困難。他這樣說:
默而識之,學而不厭,誨人不倦,何有于我哉?(《論語·述而》)
在我們能以決心堅持這種實踐之前,它顯得非常困難。這真的是難,因為對任何一個人來說,開始做這樣一個持續的實踐努力都是難的。所以許多人尋求神圣的力量來幫助。作為一種不同的方式,希臘哲人建議我們尋求得到智慧之光的幫助,孔子指出我們能夠在決心之中獲得充分的動因。并且,一當我們使自己的心堅定于此,且一當我們已經開始做一種持久的努力,這種實踐就將在我們的心的“眼界”里,或者用希臘哲人的話說,在我們的理智的“視覺”中,改變顏色,它將不再顯得那么困難,至少在我們的日常生活實踐之中。
孔子看到,顏回,他的最好的學生,是一個好例子。雖然過著一種如此簡單的生活,卻始終保持他的“學之志”如此簡單和純粹。所以他這樣地談到顏回:
語之而不惰者,其回也與!(《論語·子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