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三惑”說——荀子對先秦各家“名實之辨”之揚棄
戰國時期,百家爭鳴,各家往往濫用邏輯理論,對“名實之辨”作出一些詭辯,荀子對這些詭辯從理論上給予了深刻剖析,從實踐上闡述了他們的危害,將其歸納為“三惑”進行了批判。荀子認為,所有那些“離正道而擅作”的“邪說辟言”都可歸納到這三種“名實相亂”的錯誤中,這樣,荀子通過“三惑”說對先秦的“名實之辨”進行了徹底的揚棄,盡管荀子在分析“三惑”的具體論點時,帶有他個人的感情色彩和認識局限,但是荀子是第一個從語言哲學高度對先秦的“名實之辨”進行總結的思想家,“三惑”說是荀子對“名實之辨”進行總結的理論成果,因而具有很高理論價值和意義。
當然,荀子“名實之辨”的內容相當豐富,除了以上論述的幾點之外,荀子對制名的基礎、原則及方法,名的種類等均有論述,學界對此論述頗多,茲不贅述。
荀子作為儒家的重要代表,不僅詳細地研究了名實關系,還在繼承和發展孔孟言意觀的基礎上對“言意之辨”這一語言哲學問題進行了深入地考察,以下詳言之。
二、荀子的“言意之辨”及其語言哲學意義
“言”,甲骨文中為口上加辛(薪),即口中所發出的叢雜的聲音。(21)《說文》:“直言曰言,論難曰語。從口,幸聲,凡言之屬皆從言。”(22)則言與語有別:言為自言,語為對答。從字源學上講,言在內而為“意”。《說文》:“意,志也,從心,今聲。”(23)因此,言與意的區別在于:言從口而意從心;言從口則成為現實化了的言語行為,意從心則為非言語行為,而屬“思”的領域(思從心從腦),相對于言尚屬潛在。根據陳波的考察,“意”在中國傳統哲學中的義涵極其復雜,它至少有四種相互關聯的意義,只有其中一種的涵義與語言哲學有關。(24)本文剔除了諸多對“意”的歧異的理解,強調“意”是指觀念性和精神性存在的“意念”或“意義”。
“言意之辨”這個問題雖古老而恒新。就中國哲學而言,它關乎超名言之域的形而上學的可能性;從比較文化的角度看,它又是打通中西文化深層結構的關鍵。(25)“言意之辨”主要回答兩個層次的問題:第一個層次的問題就是“言能否盡意”的問題;第二個層次的問題就是“語言能否把握形上之道”的問題。下文將按這兩個層次對荀子的“言意之辨”展開論述。
對于“言能否盡意”的問題,《荀子·正名》認為言既可盡意又不可盡意。這一辯證思想表現在“異形離心交喻,異物名實玄紐,貴賤不明,同異不別,如是,則志必有不喻之患,而事必有困廢之禍”這句話中。此處講正名以喻王者志,成王者事的必要性,但從語言哲學的角度來看,實際上首肯了:名實關系亦含有主體以言達志的言意關系的意思;主體依靠定名辯實以喻志,即言以述志,辭以達意,這是言與意的基本關系;在正常情況下,名與志,言與意是一致的,言是可以達志盡意的,“志無不喻之患”,但在“奇辭起、名實亂”的非常情況下,辭“離心”,名逆志,言意相悖,則“志必有不喻之患”,言不僅不能盡意,且與意相背離。實際上,荀子在此明確地表達了其言既可盡意又不可盡意的辯證思想。